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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计时牌上的“36”被晨雾浸得发潮，像块吸了水的海绵。茉莉盯着讲台旁的空位，那里总摆着件明黄色的校服，袖口沾着粉笔灰，像只收拢翅膀的黄鹂鸟——以前这个时候，小华该蹦过来了，马尾辫扫过她的课桌，带着洗不掉的茉莉花香水味：“茉莉茉莉，你闻今天的风，是不是甜的？”

走廊里的议论声像碎玻璃，扎得人耳朵疼。“身子都被压扁了”“就在十字路口”“那辆卡车……”茉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血珠渗出来，混着昨晚没干的泪痕，凉得像块冰。她想起昨天放学，小华举着瓶茉莉花味的汽水追她，黄色裙摆扫过台阶，“还有36天就解放啦，到时候我们去摘真的茉莉花！”

早读课的铃声哑了似的，敲在每个人心上。茉莉的视线总往空位飘，那里的阳光空落落的，照不到熟悉的酒窝。小华的数学练习册还摊在桌上，第三十七页的选择题旁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，像她每次解出题时，凑过来炫耀的模样：“你看你看，我就说我有超能力！”

阿遥递来纸巾时，茉莉才发现自己在抖。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，哭不出声，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，砸在课本上，晕开“茉莉”两个字——那是小华用荧光笔写的，说这样翻书时就能第一眼找到她。

季风站在教室后门，看着茉莉的肩膀微微耸动。她的头发垂下来，遮住了脸，像株被暴雨打蔫的茉莉。他想起每次小华喊“茉莉呀”时，茉莉总会无奈地笑，眼里却藏着暖意，就像现在，她的眼泪里一定浸着那个穿黄衣服的影子，亮得让人不敢碰。

课间操取消了，班主任站在讲台上，声音哽咽：“小华同学……”后面的话被抽泣声淹没。茉莉突然想起高一那年的春天，小华穿着新的黄色连衣裙，在操场转圈，裙摆飞起来像朵向日葵：“你说我像不像迎春花？”那时的风里真的有茉莉花香，是小华偷偷在她书包里塞了干花，说是“给你攒的春天”。

放学时，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，像小华总涂的橘子味唇膏。茉莉慢慢收拾书包，手指碰到个硬纸包——是小华昨天塞给她的，说“倒计时36天的礼物”。拆开来看，是袋茉莉花种子，上面贴着张便签，字迹歪歪扭扭：“等考完试，我们种在教室门口，明年就有花香啦。”

她抱着种子袋站在走廊里，突然闻到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。转头时，看见季风站在不远处，手里拿着件叠好的黄色校服——是小华落在操场的。他没说话，只是把校服轻轻放在小华的空位上，像在给飞走的黄鹂鸟，留着温暖的窝。

倒计时牌上的“36”还在，只是旁边多了束白色的茉莉花。茉莉摸着冰凉的花瓣，突然听见风里好像有声音，软软的，带着酒窝的甜：“茉莉呀，你闻，花开了呢。”

眼泪终于决堤时，她好像真的闻到了花香，浓得化不开，像那个总穿黄色衣服的姑娘，从未离开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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