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舍楼道的声控灯又灭了。季风攥着半瓶没喝完的可乐,指节抵着冰凉的瓶身,听着茉莉和同伴们的笑声渐渐远去,他的心像是被晚风揉碎的糖纸。
刚才酒瓶第三次转到茉莉面前时,他的喉结猛地滚了一下。阿遥起哄让她对顶楼亮灯的窗口喊出他喜欢的人的名字,他几乎要脱口而出“别”——万一她喊出来的名字是大东呢?万一她喊的名字是大东他又该如何自处呢?好希望那个名字是他的……两种念头像藤蔓缠在一起,勒得他指尖发麻。
茉莉跳上窗台的瞬间,季风悄悄往阴影里退了半步。她的短发被风掀起,露出耳后那颗小小的痣,和高一那年在图书馆遇见时一模一样。那天她蹲在书架前找《海洋生物学》,阳光在她耳后投下细碎的光斑,他站在过道里,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翻书声。
“真心话还是大冒险?”轮到他时,酒瓶口稳稳对着胸口。季风扯了扯校服袖口,闻到上面沾着的啤酒味——刚才碰杯时,茉莉的杯子歪了一下,泡沫溅在他胳膊上,像串转瞬即逝的星星。“大冒险。”他听见自己说,声音比收音机的杂音还干涩。
“去跟三楼第一个宿舍借块橡皮。”阿遥笑得不怀好意。季风转身时,余光扫过茉莉,她正低头用手指转着空酒杯,睫毛垂下来,在眼下投出片浅影。他突然希望这趟路能长点,长到足够想清楚,该怎么借一块橡皮,才能让她注意到自己口袋里,一首装有一块和她最珍爱的草莓橡皮是同款。
三楼宿舍的灯暗着,季风在门口站了半分钟,听见楼下传来茉莉的笑声。他摸出那块草莓橡皮,塑料外壳被体温焐得发软,图案是洗褪了色的——高一那年在文具店看到,他愣了愣神就买下了,总觉得该有个机会送出去,却像藏真心话一样,揣了快两年。
回去时,游戏己经散场。茉莉正弯腰系鞋带,帆布鞋的带子缠成了结,像他心里那句没理顺的话。季风走过去,想说“我帮你”,脚却像被钉在原地。他看见她把碎发别到耳后,动作和那天在图书馆一模一样,只是这次,她抬头时目光扫过他,像扫过楼道里任何一粒灰尘。
“走啦季风!”阿遥在楼梯口喊他。他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时撞见自己的影子,正和茉莉的影子在台阶上短暂交叠,又迅速分开。
夜风灌进楼道,带着点啤酒的苦。季风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橡皮,突然明白为什么总选大冒险——比起听见不想要的答案,他更怕的是,自己的真心话太轻,轻得在她的热闹里,连回声都留不下。
远处的钟楼敲了十下,像在数某个藏不住的秘密。季风望着茉莉消失的方向,手里的可乐瓶被捏得更扁了些,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流,就像他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,悄悄洇进了夜色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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