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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自习的铃声像枚投入静水的石子，在教室里漾开细碎的涟漪。茉莉指尖在物理练习册的“力学综合题”上戳了又戳，纸面被按出个浅浅的坑——这三道题是她特意留的，像撒下的饵，等着某个身影上钩。

果然，没过十分钟，斜后方传来轻得像羽毛落地的敲桌声。大东抱着作业本站在旁边，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，腕骨处沾着点蓝黑墨水，像幅没干的画。“这几道题，”他目光落在练习册上，声音比台灯的光晕还软，“我看你标了问号。”

茉莉赶紧把册子往前推，眉头拧成恰到好处的困惑：“这个滑轮组的受力分析，我算到第三遍还是不对。”

他在旁边空位坐下时，带过来一阵淡淡的皂角香。笔尖落在纸上，划出条利落的虚线：“你看，这里要算动滑轮的重力，还有绳子段数——n=3，所以拉力是……”他讲得专注，呼吸轻轻扫过茉莉的耳畔，像春末的风拂过新抽的柳丝，痒得人心尖发颤。

她没太听清公式推导，只顾着看他握笔的指节，看他低头时额前碎发垂落的弧度，看他讲到关键处，食指会无意识地在桌面轻点，敲出和心跳合拍的节奏。忽然想起暑假里对着玻璃写“大东”的夜晚，原来真的能这样近距离听他讲题，比梦里的场景清晰一百倍，甜一百倍。

“懂了吗？”他抬头时，台灯的光落进眼里，亮得像揉了把星子。

茉莉猛地回神，慌忙点头，耳尖发烫：“懂了懂了！你一讲就通！”

他笑起来，右边嘴角陷下去个小小的窝：“那道浮力题呢？”

“也、也有点卡壳。”她声音飘得像蒲公英，指尖无意识地卷着校服衣角，卷出圈又一圈的褶皱。

讲完最后一道题时，墙上的钟指向九点西十。大东收拾作业本时，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，轻轻放在茉莉的练习册上。橘子味的，糖纸在灯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，和上次那颗一模一样。“奖励的，”他耳朵红得像被晚霞浸过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今天听得很认真。”

茉莉捏起糖，塑料糖纸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，带着点他指尖的温度。她看着他背上书包走出教室，白衬衫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，突然想起班主任白天说的“不许传纸条”“不许心思跑偏”，心里却像揣了颗刚剥开的橘子糖，甜得冒泡。

走廊的灯忽明忽暗，她剥开糖纸，橘色的糖块滚进嘴里，甜香瞬间漫过舌尖。原来有些心思就像初春的草芽，越是被石板压着，越要往光亮处钻。就像这颗糖，藏在口袋里怕化了，握在手里怕掉了，只能含在心里，让那点甜慢慢渗进每根血管，甜得人指尖发颤。

回到宿舍，茉莉把糖纸抚平，夹进日记本里。它挨着那张地理简图，挨着那张写着“晚上自习”的纸条，在蜡烛的光晕里泛着柔和的光。

她突然开始期待明天的物理课了。或许，可以再多留几道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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